长篇纪实文学《警察生涯》连载之25（北京在全国率先开展媒体追逃活动）
本帖最后由 马卫东 于 2015-3-14 17:42 编辑
十四、北京在全国率先开展媒体追逃活动
1991年的时候，一次，对外宣传科科长李晓津参加公安部新闻发言人办公室接受俄罗斯记者采访后，与公安部新闻发言人办公室的战红聊起机构的事，李晓津说部里可以叫新闻发言人办公室，我们市公安局为什么不能叫呢？战红说谁说你们不能叫这个名字，你们也可以叫。于是，李晓津回局后就找我商量改名的事，我一听，觉得对外宣传科对外改成新闻发言人办公室，有利于和各个新闻单位联系开展工作，我就同意了。我让李晓津代处里给市局写报告，我稍作修改就在上面签上我的名字，随后我带着报告找到主管宣传工作的副局长王鼎丰，我又向他详细汇报了改名的好处，他也表示完全同意我们的意见，让我们耐心等待，他要亲自向苏仲祥副市长兼局长汇报此事，争取苏副市长同意。几天后苏副市长的批示下来了，他在我们的报告上批示：“同意。”两个字。从此我们对外宣传科对外就改为北京市公安局新闻发言人办公室了。
改名之后，对外宣传科的同志们工作热情更高，工作主动性更强了。
1991年底的一天，我和新闻发言人办公室的同志研究对外宣传工作，李晓津等同志说，我们可以建议市局像美国那样用新闻媒体通缉犯罪分子，这也是在追捕在逃犯上最广泛地发动群众。我马上想到以往通缉犯罪分子，都是靠公安局内部发文件、发电话通知、发传真复印件来通知刑警队和派出所追查犯罪分子的，而那些犯罪分子们则深藏于群众之中，不深入广泛地发动群众，是很难发现他们的蛛丝马迹的。
我又想到，在中国古代也有“公开通缉”，那就是把罪犯的画像画下来在城门上或其他繁华场所张贴，以达到通缉罪犯的目的。像历史上有名的伍子胥一夜白了头的故事，就是说的楚王派人画了伍子胥的画像，在各城门关口张贴，伍子胥被困韶关，一夜愁白了头的事情。在2500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经知道“公开通缉”逃犯，我们现代社会传媒手段这么先进，怎么就忘记了公开通缉呢？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的说西方国家的报刊都辟有通缉罪犯的固定栏目，协助警方缉拿罪犯。有的说在美国有不少电视台开办了通缉罪犯的特别节目，群众看了报刊、电视等新闻媒体登载的罪犯信息，都纷纷向警察反映罪犯的情况，效果最显著的美国福克斯公司开播《美国特大通缉犯》节目后，仅用三周时间，警方就抓捕了10名罪犯。也有的谈到，向社会公开通缉犯罪嫌疑人，发动群众追捕罪犯，在我国解放后也有过成功的尝试。1983年公安部正是通过公开通缉持枪杀人犯“二王”，才使得“二王”的行踪逃不脱群众的眼睛，最终被军警民击毙于江西。
于是我们决定向市公安局报告，尝试在北京市部分新闻媒体上公开通缉犯罪嫌疑人。我和李晓津研究了报告的写法，由李晓津起草，我反复修改，最后报到主管宣传工作的副局长王文、王鼎丰和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张良基手里。两个王局长都同意，张良基副局长在反复思考着。
这天，张良基副局长召集各分县局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和刑警支队长开会，我派张卫华副处长参加。会上，张副局长提出公开通缉犯罪嫌疑人问题，请大家议议。大家认为海外通过新闻媒体通缉犯罪嫌疑人是常有的事，我们完全可以尝试。于是会上拍板，我们正式向中共北京市委、市政府和公安部写报告，申请公开通缉犯罪嫌疑人。会后，张副局长拿着我们的报告找苏仲祥副市长兼局长汇报，苏仲祥也完全同意。市局办公室根据我们的报告改写了向市委、市政府和公安部的报告。几天后，上面的批示下来了，都同意我局公开通缉犯罪嫌疑人的建议。随后，市公安局成立了由主管刑侦和主管宣传工作的局长任组长，由刑侦处、法制办公室和法制宣传处主要领导参加的“公开通缉犯罪嫌疑人工作领导小组”。接着，领导小组决定选择北京电视台、北京电台和《北京晚报》、《金盾》杂志作为首批公开通缉的新闻媒体。并定于1992年2月25日为首播（刊）日。
随后，2月24日，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长张良基在召开的市公安局新闻发布会上向30多家新闻媒体的记者宣布，从2月25 日起，北京市公安局将分期分批通过新闻媒体发布通缉令。他号召北京市民积极行动起来，揭发检举犯罪分子的蛛丝马迹，协助公安机关将负案在逃的犯罪分子缉捕归案。
2月25日清晨，北京广播电台通过早间新闻节目首先播发了第一批通缉令。
当日中午，在北京晚报印刷车间里，一张张印有通缉令头像的报纸，被轰鸣的印刷机印了出来，霎时报纸传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买晚报啊，通缉犯的照片上报纸了！”小贩的吆喝声响彻北京市的角角落落。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北京电视台，傍晚，市民们聚集在电视机前等待着通缉令的发布。晚上6时45分左右，在每天的天气预报节目播出之前的黄金时间里，播发了通缉令，张鹏等9名在逃犯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你看，这几个人的长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通缉令发布的第一天，北京电视台、北京电台和北京晚报的收视、收听和阅读率创下新高。北京市公安局110报警台和刑侦处、各分县局刑警队也都紧张忙碌起来。
2月25日晚，丰台公安分局根据群众举报，将一名3年前作案的盗窃嫌疑犯抓捕归案。
2月26日晚，海淀公安分局据群众举报，将2名负案在逃的流氓杀人嫌疑犯抓捕归案。根据群众检举，同日晚，逃跑藏匿一年多的重大诈骗嫌疑人牛某也被抓捕归案。
2月27日晚，朝阳公安分局根据群众举报的线索，一举将公开通缉的杀人嫌疑犯张鹏抓捕归案。
2月29日晚，原崇文公安分局根据群众举报，将公开通缉的杀人嫌疑犯张雷，从河北易县抓捕归案。
在公开通缉的前五天里，北京市公安机关在广大群众的支持帮助下，先后将7名负案在逃疑犯抓捕归案，另有5名重大负案在逃疑犯慑于公开通缉的强大威力，被迫投案自首。公开通缉的威力明显显露出来。
第一个落网的公开通缉的嫌疑犯是“二张”。
1990年7月因强奸伤害罪被判刑刚从监狱里出来不久的张鹏恶习不改，又在酒仙桥农贸市场附近一个发廊里调戏一名女青年，当遭到这名女青年的拒绝与痛斥时，张鹏竟然恼羞成怒，将女青年按倒一通毒打，把女青年的脊椎骨打断。次日，女青年的亲友找到张鹏索要住院看病的费用的时候，张鹏不但不给，还竟然抄起一把一尺来长的切西瓜的片刀将女青年的亲友扎死。随后，他畏罪潜逃到东北，化装成做小买卖的维持生活。以后实在混不下去了，他又来到河北省抚宁县的一个亲属家，在抚宁县城电器门市部做临时工。他在那里伪装积极，干活也挺卖力气，门市部的领导和职工都把这个不善言谈的杀人潜逃疑犯当做好人，而放心使用。
2月27日，公开通缉令发布的第三天，有群众向朝阳公安分局举报，说在河北省抚宁县发现张鹏的踪迹。分局刑警队立即派刘文元、于荣斌等人在市内调查访问，经过大量认真细致的工作，终于查清了张鹏藏匿的具体地点。
当天夜里2时，朝阳公安分局刑警队副队长刘文元带领4名刑警赶到河北省抚宁县张鹏的亲属家。当他们敲开院门后，这一亲属说张鹏正在电器门市部值班，刑警们立即赶往电器门市部。只见门市部里亮着灯，张鹏正死猪般睡在床上，在门外还可以听到张鹏的呼噜声。在刘文元带领下，刑警们打开屋门一拥而上，将睡的正香的张鹏逮个正着。直到他手腕上被戴上手铐，被民警带出了值班室，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个被北京市公安局公开通缉的杀人要犯，就这样在群众的举报下素手被擒。
2月28日，新闻媒体上又刊登第二批通缉令，负案在逃犯张雷等人赫然在目。当天白天，张良基副局长在召开的各分县局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和刑警队长会上，曾对与会的原崇文公安分局的副局长姜良栋大发雷霆，要求崇文分局务必抓住公开通缉的大好时机，充分发动群众，将负案在逃犯缉捕归案。姜良栋同志原是北京警察学院的教员，因喜欢刑侦工作后调到崇文公安分局刑警队，从侦查员做起，一直做到宣武公安分局和崇文公安分局分局长，2010年他又被提拔为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长，最近又被提拔为北京市局的党委副书记，仍主抓刑侦工作。
这天晚上8点多钟，原崇文公安分局值班室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原来是有人举报公开通缉的张雷，说是在河北省易县发现张雷的痕迹，但是这人不愿说出自己的姓名。崇文公安分局立即行动，派出8名刑警队员连夜驱车赶赴河北易县。将正在他父亲朋友家熟睡的张雷当场抓获。
“二张都被抓了！”“二张都抓着了！”人们奔走相告。是的，朝阳公安分局和原崇文公安分局先后抓获的两名公开通缉的负案在逃犯张鹏和张雷，都是流氓杀人嫌疑犯，又都躲藏在河北省，又都是半夜被擒，又都姓张，这实在太像是一个案子了，天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然而，这毕竟是事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国上上下下都是法治社会，都是人民的天下，他们先后落入人民的法网是必然的，现在公开通缉犯罪嫌疑人，在普天之下布下天罗地网，哪有犯罪嫌疑人不落入人民的法网之理！
2月28日午后2时左右，北京市公安局110报警台的红色指示灯一下亮了起来，紧接着电话铃声也急促地响了起来，值班员迅速接过电话，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向你们反映一个情况，去年我在海南做买卖时认识一个人，长相和体貌特征跟电视里通缉的杨军很相似。但他在海南的名字叫杨义，住在海口市华侨新村A11号。”几分钟后，一位妇女也到市公安局报案，声称在海口市也曾见到过公开通缉令中提到的杨军。人们从举报人举报的杨义身上马上想到公开通缉的负案在逃的抢劫杀人嫌疑犯杨军，以及杨军一伙所犯下的滔天罪行，都一幕一幕展现在大家的面前。
那是1991年8月28日晚8时左右，个体户杨某乘飞机从广州回家，在机场他坐上自己的红色夏利小侨车回家。当车行驶到景山后街时，一个果珍瓶突然向夏利车砸来。杨某叫司机停车，刚要向路边站着的两个年轻人询问，却见他俩朝汽车主动走过来。到跟前他刚要询问，只见那两个人一句话没说抡起大片刀就朝他一通乱砍，他四肢被砍伤晕倒在地。那两个年轻人趁机冲到汽车里，抢走他的一个装有11万元巨款的手提箱，以及10来条万宝路牌香烟和新买的服装。那两个家伙乘坐一辆灰色皇冠出租车逃匿。西城公安分局从灰色皇冠车查起，灰色皇冠车的车牌号是五位数字，开头是9，最后两位数字是11中间的三位数字受害人记不清了。分局刑警队就一个一个查找相似车牌号的灰色出租车。经过一周时间的认真查找，终于查破此案，将龙燕出租车司机案犯杨光义捉拿归案。而其余3名嫌疑犯杨军和吴国志、田晖负案在逃。接到群众举报，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处长王殿栋叫部下立即给海南省公安厅打电话联系，向他们通报情况，请求他们协助调查，如确系杨军，立即扣留！
当晚10时27分，海南省公安厅终于打来电话，说根据你们提供的情况，已将嫌疑人杨义扣留。并说一起扣留的还有与他住在一起的女青年林某某。杨义是否就是杨军？由于本人与身份证上的照片体貌特征有些区别，海南那边一时还难以确认。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的侦查人员，就根据海南省公安厅提供的杨义身份证的情况，连夜进行调查核实。他们按照身份证上的地址在海淀区翠微路附近找到杨义的家。他母亲介绍说，杨义在神州旅行社工作，最近一直住在北京，没有出过北京。次日白天，侦查员们又找到杨义的妻子，据杨义的妻子介绍，早在去年11月份杨义的身份证就已丢失，现在正在为丢失身份证而着急呢。
北京市公安局的侦查员们立即将这一情况通报给海南省公安厅。
29日晚11时，海南省公安厅传来喜讯：那个叫林某某的女人已经交代，杨义真名叫杨军，在北京景山后街犯的抢劫案，去年他们逃到海南的。
3月1日一早，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和西城公安分局的侦查人员乘飞机赶往海口市，将公开通缉的抢劫伤人嫌疑犯杨军押回北京。
原来杨军和吴国志、田辉等3人一起跑到海南省，投奔田晖一个开印刷公司的叔叔，他们自以为那里离北京很遥远，北京警方找不到他们。于是他们在那里整天花天酒地、胡花海花，很快每人分得的几万元赃款就挥霍一空。后来，三人为钱的事情闹僵了，于是各奔东西，各管各的，杨军便带着姘妇林某某在海口市华侨新村租了房子，做起了小买卖，准备在海南这个“天涯海角”长期隐居，过着自由自在的小日子。没想到北京市公安局刚一公开通缉，就被群众立马举报，被抓捕归案。正所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3月31日，一个小伙子拿着份印有通缉令的《北京晚报》来到朝阳公安分局刑警队，他指着通缉令上吴国志的照片对侦查员说，那天他去河北省白沟时曾经遇见吴国志。第二天夜里，市局刑侦处和西城公安分局刑警队10名侦查员驱车前往白沟，将吴国志抓捕归案。
随后，北京市公安局又根据群众举报，将田晖一举缉拿归案。至此，“8·28”特大抢劫伤害案的几名案犯全部落入人民的法网。
公开通缉以来几天中，社会群众每天都向公安机关举报检举各类嫌疑人线索几十件，公开通缉的14名嫌疑犯中已有7人先后被抓，另有75名负案在逃的嫌疑犯也先后落入法网，还有5名在逃嫌疑犯迫于公开通缉的强大威力而投案自首。正如当年公安部刑侦局局长刘文所说：公开通缉是公安机关发动群众和依靠群众同犯罪行为作斗争，实行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好办法。
至今，全国各地仍在实行媒体追逃行动，并取得辉煌成绩。谁会想到这个办法是我们北京市公安局法制宣传处最先大规模使用的呢！
图为当年北京市公安局张良基局长在中央电视台接受采访后与记者合影。正中穿制服者是张良基，张局长左右两美女是中央电视台午间新闻30分主持人，左一是市局法制宣传处处长马卫东，右一是法制宣传处影视科科长李振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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